帝国主义理论的创立者―约翰·霍布森的经济理论（下）

　　（上半部分主要介绍了霍布森的过度储蓄理论和帝国主义理论，下半部分主要介绍霍布森的产业体系理论、财富理论、社会有机体思想，以及《工业与财富》、《现代资本主义的演进》、《自由主义的危机》等著作的一些重要观点。）

　　《产业体系（The Industrial System）》（1909）或译为《产业系统》，集中体现了霍布森的产业体系理论。该书描述了产业体系，分析了产业体系中的分配与消费，以及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因素和运行机制。

　　1. 企业是产业体系的基本单位，很多类型的企业在产业体系中发挥着不同的作用。

　　2. 对于劳动、资本、土地等生产要素，分配的不公平会影响产业体系的正常运行。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分配的方法导致了贫富差距的扩大和社会矛盾的加剧。

　　3. 消费是生产的目的，生产的产品只有被消费掉才能实现其价值。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的消费不足，是导致经济危机和产业高质量发展不平衡的重要原因。

　　5. 提高劳动力素质和技能是促进产业发展的重要方法。而合理的劳动力组织和管理能大大的提升生产效率。

　　6.市场是产业体系中资源配置的重要手段。市场通过价格机制和供求关系等调节生产和消费。但市场失灵、垄断等问题会影响市场的正常运行。

　　7.鉴于市场的局限性，政府在产业体系中应该发挥一定的作用。政府能够最终靠制定政策、法规等来调节产业高质量发展，促进公平竞争，保障社会福利。

　　出版于1910年的《财富的科学》是《产业体系》的续篇和精要版，能够说是霍布森经济理论的一个小结。（注：霍布森的众多著述中，仅《帝国主义》和《财富的科学》有中文版）

　　霍布森在序言中说，“本书的内容是研究现代产业世界的结构和运行，这产业世界生产的财富，以及以‘所得’的形式分配给那些创造财富或者有权利占有它的人。书中叙述劳动、才能、土地、资本和社会的生产能力怎样运用在各种行业、技艺和专门职业中以生产有形的物品和服务以及这些工作的报酬怎样规定和实行。”“这里所作的各项阐述，在另一本篇幅较大的拙著《产业系统》中有更充分的阐述”。

　　霍布森重新审视了“财富”的传统定义：所有财物市场价值的总和。“一国的财富是国家所有的和作为国家成员的各个公民所有的可以买卖的财物的总和。”

　　他认为，财富不仅仅是狭义的物质财富，更是能够很好的满足人类需求和符合人类幸福的所有财富，包括物质财富、精神财富，乃至“社会财富”。

　　他说，“最富的国家，是那教养出数量最多的高尚而幸福的人的国家；最富的人，是那既能充分完成他自己一生的任务，又能凭他本身的行为和他的财力，对别人的生活起着最广泛的有益的影响的人。”

　　1. “财富”用市场价值来衡量的缺点。他说，“虽然奴隶的劳动力远不及自由劳动的生产力，但是美国的奴隶解放却勾销了一大笔私有财富”。

　　（评注：单纯用货币来衡量财富忽略了财富的正义性和正当性。这样简单的例子就直击西方传统经济学的“要害”。其实，这样的反例还有很多，比如说：黄赌毒都有市场价值，这些是财富吗？）

　　2. 用市场行情报价来计算财富时，用货币计算的财富数额经常改变，但表示财富的物品的数量或质量可能并没有改变。

　　霍布森强调，创新和效率在财富创造的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他认为科学研究、技术进步和合理的组织管理将极大地提高生产效率，从而创造更多的财富。

　　同时，应重视通过教育和培训提高劳动力的技能和素质，激发他们的创造力和工作热情。这是实现财富持续增长的重要途径。

　　霍布森对分配的不公平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他主张通过税收政策、社会福利制度等手段来调节财富分配，让财富更多地流向广大劳动者和，以提高整个社会的福利水平。

　　霍布森强调，财富的合理运用是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动力。一方面，财富可用于改善教育、医疗、公共设施等社会福利事业，提高社会整体的生活品质和发展水平。而且，投资教育可以培养更多高素质的人才，为技术进步提供智力支持。另一方面，财富还能够适用于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领域。

　　简单总结，霍布森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财富观。他指出了财富的多维度本质，强调财富的公平分配和财富合理运用对社会进步的积极意义。由此可见，霍布森是“当之无愧”的福利经济学先驱。

　　（注：《财富的科学》是霍布森经济理论的一个小结，该书不仅阐述了他的财富理论，还提出了其他一些重要观点，本系列后续会以适当方式呈现。）

　　在1914年出版的《工业与财富》中，霍布森将大讲边际效用、边际成本等风习嘲讽为“边际主义”。不过，他由此成为了“边际主义”一词的首创者。

　　但该书重点是探讨工业发展与财富创造之间的关系，强调了消费在经济中的及其重要的作用。霍布森认为，过度储蓄和生产过剩将导致经济危机，而扩大消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经济的稳定增长。

　　他的观点挑战了传统的经济观念，促使人们重新思考经济发展的动力和可持续性，对后世的消费经济学和经济周期理论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注：社会有机论是由法国哲学家，“社会学之父”孔德（Auguste Comte）首先提出，英国哲学家，“社会达尔文主义之父”斯宾塞（Herbert Spencer）逐步发展和完善了这一理论。该理论的核心观点是，将人类社会和国家当做一个有机整体，每一个阶级都行使社会所必需的一定职能。在一个完善的社会中，人们都应具有生存竞争和适应环境的能力，使个人有机体与社会有机体保持均衡。）

　　霍布森指出，不应把社会仅仅看成是一批具有社会本能的、在其个人生活中具有“社会方面”的男人和女人，而是应当把它看成“一种群体生活，它具有一个集体的身体、集体的意识和意志，而且有能力实现一种集体的、生死攸关的目标”。

　　进而，他认为，“对经济过程就将不仅根据它们对个人生活的影响，而是根据它们对社会福利的影响来考虑”。“既要从个人的立场，也要从个人所属的社会的立场来作出评价”，“由此就产生这两个利益领域的和谐”。“通过把社会当作一个有机体来对待，生产和消费、成本和用途、物质福利和精神福利、个人福利和社会福利之间的矛盾统统获得了它们最合适的、和解与和谐的方式。”

　　他指出，“社会工业生活的统一性不单单是一种融合的统一性（个人实际上消失在这种融合中），而是一种‘联邦制’的统一性。在这种统一性中，‘联邦制’将为个人保留其权利和利益”。

　　在国家层面，“国家承认个人目的和社会目的，或者更加准确地说，国家承认那些通过社会行动直接达到的社会目的和那些在个人中得到实现的社会目的。”

　　在个人层面，“（个人）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他的个人努力和绩效就其过程和产品来说是如何密切地与社会所有其他成员的努力和绩效联系在一起的”。正因为如此，“他就会有意识地通过向共同之善自愿作出贡献的行为来实现个人的自由”。

　　（注：“共同之善（common good）”是英国政治学家，哲学家托马斯·希尔·格林（Thomas Hill Green）提出的概念，指为一切人共享、对一切人有效的善。善本质上是共同的，这是由于作为善的主体的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是相互依存的，个人的善必须在与他人的相互关系之中，通过社会之善才能最终实现。）

　　（评注：我认为，霍布森的社会有机体思想其实就是其社会福利主张的社会学基础。）

　　《现代资本主义的演进》（1894）探讨了资本主义的起源、发展阶段、经济结构和社会影响。霍布森将资本主义的发展成为三个阶段：竞争阶段、垄断阶段和帝国主义阶段。（评注：关于资本主义的阶段划分，霍布森又是首创者吗？）

　　在垄断阶段，大规模的公司和垄断组织随着资本主义的逐步发展而逐渐崛起。它们控制着市场的较大份额，经济权力高度集中，而竞争程度下降，经济稳步的增长速度放缓。

　　在帝国主义阶段，大型企业和垄断组织面对上涨的速度放缓的问题，为获取更多的利润，通过领土扩张等手段寻求海外出口市场和原材料供应，将导致国家之间的冲突和对殖民地人民的剥削。

　　他在本书中已提出了消费不足理论，还指出资本主义制度下经济权力的集中将导致政治权力的集中。

　　《贫穷问题》（1896）主要探讨了当时社会的贫困现象及其产生的原因。霍布森认为，财富分配的不公平是导致贫困的重要根源。此外，人们获取教育、医疗、就业等资源的机会不平等，社会缺乏有效的福利制度和再分配机制，这一些因素也使得贫困问题难以得到一定效果解决。

　　他主张通过集体行动和国家干预来解决贫困问题。所谓集体行动，是指社会组织、慈善机构、企业都应当参与到扶贫工作，共同为贫困人群提供帮助和支持。

　　《自由主义的危机》（1909）探讨了20世纪初英国自由主义的状况以及面临的各种危险和威胁。他在该书中提出的几个问题值得深思：

　　1.民族主义的兴起对自由主义的普世价值观念造成了冲击。民族主义强调本民族的利益至上，轻易造成国家之间的对立和战争，这与自由主义所追求的和平、合作等理念相矛盾。

　　（评注：更大的问题是，“有心人”刻意挑起民族对立和冲突，并从这种对立和冲突中牟利。）

　　2.自由主义过于强调个人自由，忽视了个人自由与社会利益之间平衡。例如：自由放任的经济政策可能会引起贫富差距扩大、市场失灵等问题。

　　3.自由主义主张自由竞争，但自由竞争在实际运行中会产生垄断、爆发经济危机等问题。

　　《民主与变化中的文明》是霍布森晚期的作品，出版于1934年。他在该书中提出，财富分配不公和个人失业是西方世界的两个社会弊端。如果民主制要想恢复活力，就必须在目标和方式上使自己得到改进。但其目的不是为了推翻资本主义的议会民主制度，而是为了尽最大可能避免独裁制度对个人自由和社会自由的威胁。

　　值得注意的是，霍布森在该书中挑战了“财产权是民主的基础和保障”的观点。他认为，这一观点忽视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和需求，其实就是一种片面的、不公正的民主观念。

　　（评注：我国至今不承认“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一资产阶级宪法的重要原则。我们的宪法是这么表述的：“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

　　霍布森还认为未来的民主将呈现多元化的发展的新趋势。不同国家和地区将通过你自己的历史背景和文化传统、社会经济发展状况等因素，探索对自己最合适的民主模式和发展道路，不存在普适性的民主模式。（评注：这个基调，我们是否很熟悉？）

　　《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是一部几乎在国内没有引起任何关注的著作。（注：我甚至连出版日期都查不到）

　　霍布森在该书中不仅继续批判了资本主义制度存在的分配不公，还指出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具有盲目扩张的特性，资本家为了追逐利润逐步扩大生产规模和进行资本输出，但这种扩张往往是无序的，不考虑社会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发展，最终将导致经济的不稳定和社会矛盾的加剧。

　　（评注：西方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很天真地”认为，资本家追逐企业个体经济利益时，可以自动实现社会利益。也许真相不是他们天真，而是许多人竟然“很天真地”相信了他们的说辞。）

　　他批判了资本主义民主的虚伪性。政治权力实际上被少数利益集团所掌控，他们利用政治手段为自己的经济利益服务。他在本书中重申了自己的帝国主义理论，指出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

　　霍布森阐述了自己对社会主义的理解。他认为，社会主义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制，生产的目的是为满足人民的需求，而不是为了追逐利润，能轻松实现资源的合理分配和有效利用，避免生产过剩和经济危机的发生。此外，社会主义还保障了社会公平性和政治民主性。

　　（评注：现在我们都知道，社会主义不能与生产资料公有制化等号。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实行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一起发展，仍然是由市场而不是政府在资源配置中其决定性作用。

　　由此能够准确的看出，为什么社会主义的建设会经历那么多挫折，走那么多弯路？那是因为，虽然前途很光明，但是要到达那胜利的彼岸，道路却很曲折，甚至有些时候我们连路在哪里都找不到。于是老人家鼓励说，要“摸着石头过河”。）

　　不过，霍布森仍然主张通过社会改革、教育普及、工人阶级的觉醒和组织等和平改良方式，逐步实现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他反对暴力革命和阶级斗争，认为这样的形式会带来非常大的破坏和社会动荡。他强调，在过渡过程中，国家需要发挥及其重要的作用，包括对经济的干预和调控，社会保障、教育投入，促进社会公平等等。

　　霍布森的《社会问题》(1901)主要阐述了他的消费不足理论、帝国主义理论、社会有机体思想，以及社会改良主张。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后记：约翰·霍布森（John M Hobson）于2004年出版《西方文明的东方起源》，对欧洲中心论提出了挑战。他认为，欧洲中心主义者否认东方在全球文明发展中及其重要的作用，并将其从世界历史的进程中边缘化的做法是完全不合适的。他认为，西方工业化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对阿拉伯人和中国人知识的采纳，以及对非洲劳工的奴役和对亚洲经济体非对称贸易协定的实施。

　　有评论说，《西方文明的东方起源》堪称是作者曾祖父约翰·阿特金森·霍布森的经典著作《帝国主义》的后续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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